幸捡回一条命,却没有一走了之,而是抱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悲哀,陪着郎俊侠徒然发疯。
许是尚未知晓自己的死期。
在这如炼狱般屠戮之地徘徊不去的正是自己……
“郎俊侠!不要!”
“郎俊侠!郎俊侠!!”
“等等我……”
那日离开时,他泪了吗?
段岭的呼喊在梦中一声一声回,他站在那个久等的影旁,慢慢放开了自己的手。
郎俊侠睁开双眼,前的火堆已熄灭,天地间无比惨淡,正是黎明前的至暗之时。蔡闫发着抖蜷在门板上,隐约能感知到他衰败的脸色,以及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呼声。
远方隐约传来人声,郎俊侠心中一惊,抽出腰间青锋,于废墟中站起。
那是一位年迈的僧人,披破旧袈裟,手中持着一串念珠,口中念念有词,每说几句,手指便扣着珠子拨过一颗,低垂着颅,躬去摸焦尸们的脸颊。
郎俊侠站着看了片刻,不耐烦地拧眉,收剑入鞘,发出一声威胁般的震响,令那老僧动作一顿,转过来。
“幸好,还留有生人。”
郎俊侠满戾气,一脸阴鸷地盯着那老僧:“人都死了,超度又有什么用?”
老僧双手合十,长叹一声:“既为了死者,也是为了生者能解脱啊……”
向里向外遇者便杀。
紧接着往下一泻而出:
遇佛杀佛,遇祖杀祖,遇罗汉杀罗汉,遇父母杀父母,遇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不拘于物,透脱自在。
解脱。
郎俊侠踉跄抬,在炼狱中向前走了一步。
老僧停止了诵经,默默看向他。
蔡闫不知何时也醒了,支撑着上半艰难坐起,带着恐惧与不安看向郎俊侠。
今夜无星无月,抬望去,唯有遮天蔽日的乌云。郎俊侠自嘲一笑,闭上双眼,手中青锋再度出鞘,轻飘飘地搭在肩。
他的双手握紧剑柄,复又松开,心中阵阵寂灭般的悲哀如烟尘消散,他又想起那无数黑夜中告自我的低语:
我这一生,注定被人杀死,不是死在别人手中,就是死在自己手里。
郎俊侠用尽最后力气,握紧手中青锋――
“啪。”
一滴水珠落在剑。
郎俊侠睁眼,不可置信地抬,雨水自乌云间倾泻而出,迅速打他的长发、他的脖颈、他的衣衫。
滔滔水帘充斥天幕,转瞬间模糊世间所有界限,一切有形、无形之物俱冲得溃败。
“当啷――”
那是青锋坠地的声响。
远远仿佛听到一声叹息。郎俊侠双目通红,望见那老僧仍站在远,朝他轻轻摇,随即又诵起经文,转离去。
后的蔡闫见状,登时松了口气,无力地倒下去。
5.
黑暗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痛苦息。
郎俊侠双手交叠,在水盆中缓慢搓,洗去淡淡血迹。
“郎俊侠……”蔡闫的声音十分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