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灵车进入卫国宗庙大门的那一刻,护卫的卫军与王城锐士及送行卫国民众齐声唱起了那首大周军歌《薄伐猃狁》,满城万众呼应。唱到「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猃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时,悲声大起,关山呜咽,所有的卫人都哭了……
灵车在宗庙外广场停了七日七夜,前往致悼之兵民络绎不绝,就连卫侯和都明里暗里来了三回以致哀思。
或许是这七日停灵宣泄了卫国上下之哀思,等到了七日后正式出丧的那一天,灵车出城之时,朝歌反而平静了些。
白茫茫的挽幛长幡淹没以宽阔的街市大道,数不清的香案祭品堆满了每家门前。城中举凡青壮都赶到了十里郊亭外,城门内外与大街小巷则聚满了默默饮泣的老人妇孺。
对于卫国虽名义上未说破但实际上以国葬的规格处置好友的后事,召伯虎无疑是感激的,这是对他旬日如一团愤懑之火在燃烧的灼热煎熬之心的一种最好的补偿。镐京前事不明,然至少在朝歌,多友无论是魂灵还是尸身都找到了合适的归宿。因此,对于卫侯和,往事已矣,如今他却只剩感激。
丧事一毕,召伯虎便要启行了,毕竟眼看着快入冬了,若是函谷封关,他便在年前回不了镐京。依情依理,都必须向卫君辞行。
饮得一爵洗尘酒,召伯虎忽想起一事,意欲开口又颇有点为难。卫和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这一细微神色变化,慨然一笑:「召相还有何事?但讲无妨了。」
「本不想开口。然斯人已逝,唯物留存。这子良的那柄天月之剑……」
卫和一摆手又笑了:「召相何须如此拘束?本就是代为保管,自要物归原主的了。」说罢起身:「召相请随寡人来。」
卫和领着召伯虎出了偏厅,踏着石板小道,曲曲折折往卫宫后园的竹林深处而来。走得一阵,便见四株合抱粗的古柏围着一座大石砌成的低矮房子,门前一方与人等高的荆山白玉,玉身赫然镶嵌着两个硕大的铜字——剑庐。
召伯虎大体一瞄,便知这座石屋半截埋在地下,大禁大是惊讶,这卫侯和有多少名剑,竟用得如此一座坚固的处所专门收藏?卫和没有说话,只回身示意召伯虎别动,自己对着剑庐肃然一躬,而后转到了石屋后面。
突然之间,召伯虎只听隆隆沉雷滚过,两扇石门缓缓移开。卫和从屋后绕出笑道:「召相,请了。」
召伯虎笑道:「此等圣地,还是客随主家。」
卫和不再客套,说了声随我来,跨进了剑庐。召伯虎低头一看,脚下是高达膝盖的一道青石门槛,小心翼翼跨了进去,迎面一道高大的影壁,绕过影壁,一道石板阶梯直通而下。奇怪的是,明明看不见窗户,阶梯却不显幽暗。
大约下得十几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分外清雅,白玉方砖铺地,四面本色木板做墙,一个青石穹隆高高地悬在头顶,一片阳光神奇地从穹隆顶端洒下,厅中干爽异常。再看四周墙上,空荡荡一物皆无。
召伯虎由衷赞叹道:「如此神奇处所,纵无名剑,亦是仙山洞府了!」
「哎呀召相,放心,天月神剑在此,断少不了你的!」
卫和微笑着沿板壁走过,啪啪啪啪连拍墙面,四面墙上当当连声,八个窗口霍然弹开,每个窗口都吊着一色平展展的丝帘。
卫和撩起离召伯虎最近的一方丝帘道:「召相请看,天月剑在此!」
召伯虎一打量,这个「窗口」足足有六尺见方,红毡铺底,黑玉做架,一口黑乎乎远粗于常剑的斑驳玄铁剑斜躺于内。
「是天月剑……」召伯虎双手郑重将天月剑捧出细细端详,目中噙泪,声音哽咽:「当年,是我亲
手赠于子良的,他戴着此剑守卫朝歌,出使孤竹与无终,平定隗戎……转眼间,物是人非,斯人已逝矣……」
卫和也是泫然而泣:「当年大哥曾说过「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怨他让母夫人含恨而终,逼得他不得不远走他乡,终身不得归卫。可是,如今替他想想,身为人子,眼看着害了自己生母一辈子的仇人在眼前,焉能不恨?没有谁能强迫他一笑泯恩仇,纵是寡人,亦不能。斯人已逝,寡人便是再追悔,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