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脑袋，脖子上全是火车。

        他尖叫，边叫边跑，跑出火车站，跑到门口，听到有人在喊一个名字，又循着那个声音的方向奔去，一直跑到大街上，他这时才听清，有人在喊——

        豆豆。

        王士涂又回来了，他没认出边杰。

        他的眼睛通红，嘴抖个不停。他蹲下来，问边杰：小朋友，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回去找老师好不好？他给边杰指，说一句话，声音颤一下：去找老师，老师在那里，去找你的爸爸妈妈。

        边杰站着没动。

        到底是不是火车的声音。他想。他想王士涂为什么不能把他抱起来，让他也靠在他的腔，靠在心脏的位置上，听他喊一声“边杰”。他想听听，穿过肋骨发出的巨响，到底是不是跟他认为的一样，是火车的声音。

        走啊。王士涂拉他转过，轻轻推他一把，就像拧开他后的发条，他只能也不回地跑掉。在此之前，他又听到一种动静，是王士涂在他后面低低地哭泣。

        王士涂也没资格说豆豆。他想。他们都爱哭鼻子。

        ——

        十五岁的杜一带十五岁的边杰去打老虎机，和他们一起去的还有王帅。

        当时边杰刚上高中，是他们三个人里零花钱最多的，买游戏币的人是他，请吃饭的人也是他，只要杜一想赌钱想打牙祭，他通常随叫随到。

        王帅暗地里不服杜一，他学习好，有底气，他想杜一一个小混混，使唤人跟使唤狗一样，凭什么。他私底下对边杰说：你老巴结他干吗，我讨厌他。

        边杰说：他是老大，听他的呗。

        老大。自封的老大。王帅冷笑。他会什么。

        其实杜一也跟边杰说过王帅的坏话，说王帅趾高气昂个屁，他妈妈是个婊子、破鞋、没人要，不如给他爸当老婆，到时候他就是王帅明面上的哥，看王帅能不能再嚣张。

        他说话，边杰没心思听，边杰打老虎机，币噼里啪啦地掉，掉满整个收纳盒。

        他打得聚会神，赢越多手越抖，破风扇挂在游戏厅的天花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边杰出了一手心冷汗。有人突然胳膊肘撞到他的鼻子上，撞得他晕眼花，碰掉一盒游戏币。

        两个男人在打架，打得死去活来，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摔在游戏机上，一拳接一拳。杜一突然喊起来。他喊得真刺耳，边杰眼前闪星星，脑袋剧痛无比，他蹲下来，抱住，感觉自己在鼻涕，手一摸，发现是一片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