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起：“那就走吧！”

女皇的不信任已然摆在了明面上，几个月来不断的训斥、打压、试探令他心俱疲，就算他肯俯首帖耳、束手就擒，冯令仪就会打消对他的怀疑吗？

以这十几年来的经验，甘将军可以斩钉截铁的说，不会。

既然已无退路，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没人是天生的孬种，他们河东军也有真汉子，老兵拼却一条贱命，也不肯作那任人侮辱的傻忘八！！

蹄声越来越近，程峻眯眼紧盯着领那骑白，确认对方还有三五十步就将进入己方程后右手一挥：“放箭！”

埋伏在瞭望楼上的弓箭手连指开弓，冯献灵却没作丝毫减速，一骑当先冲入了箭雨之中。惨叫声坠生此起彼伏，李同兆似乎沉声喝令了一句什么，程将军没能听清，一支穿云破月的箭矢透过兜鍪与护项之间的那一丝不足一指宽的隙，直直插进了他的咽。

几位副将都没能反应过来，一瞬间巨大的力将人整个拖下战，后冲锋的重骑兵来不及收勒缰绳，数十只蹄踏过，半颗颅碎在了兜鍪里。

弓箭手们的尸被丢下城楼，不知是谁吼了一声：“佛贼已死！开门——”

带着满血污踏进观风殿前，殿下设想了很多种与冯令仪见面的场景。甘新林脚边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她认出其中几个，是经常往来太极的高僧和法师。李同兆手中也提有程峻、敖烨烨等昔日同僚的首级，未干的鲜血从门一路滴至殿门。

“母皇，”事到临，她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冷静，“佛贼已诛，儿臣恭请母皇退位。”

冯令仪恍若未闻，近宦官及女史都不见了，贵为天子的她不得不亲自将佛寄抱在怀里，小婴儿大概是睡的很沉，手腕、脚腕上的银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冯献灵眼风微扫，发现案几上除了韩侑早早起草好的让位敕书，还有一只白瓷酒壶，和一只发黑的银质酒杯。

再望向孩子的脚时，殿下不免发干：“母皇免儿臣手刃兄弟、遗臭万年的这份大恩……儿臣没齿不忘。”

话音未落，冯令仪抄起那只酒杯狠狠向她砸去：“逆子！”

至此，母女二人终于对上了视线。她才注意到她已经这么老了，衣袖落下，出的一截手臂干瘦如柴。

“你就是拿这个买通了薛夙吧？”敕书上尚未盖玺，她仍是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冯令仪说着冷笑一声，眼神瞟向殿内一角，殿下于是发现猩红干涸的血迹中，一面银质面无声碎裂。

“是。”额被银杯砸出了一小口，蜿蜒的血迹顺着脸颊滴淌下来，冯献灵：“他跪在地上哭求，只要我肯放佛寄一条生路，便肯冒死为我行背君之事。”

皇太女若要买通白寺僧人，难度不是一点半点，且很难不引人注意、打草惊蛇。同为佛侍的银面法师这么，那些僧侣只会觉得他意争，小事一桩。

甘新林将浸着新鲜印泥的白玉台摆在女帝面前，冯令仪捧起国玺，笑问一声：“那你的回答呢？”

“毁掉眉心红痣，再如中内官一般去势，我就放他们走。”

“拿去吧。”甘将军李将军明显不敢与之对视，女皇——女太上皇却连一个眼神也懒怠给他们，“你与我又有什么区别？”

殿下半跪着接过敕书，门外禁军山呼万岁。冯令仪眼中的讽意与倦色愈。离去前冯献灵抿了抿，还是：“今日换作是我，不会亲手鸩杀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