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倾塌的时候,苍南岛的居民们都看到了。
那是个云层极厚的傍晚,太阳懒洋洋地坠入厚厚的云朵堆、只从feng隙里透出一两dao光线斜斜地映在海面上。渔民们正收船回来,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收着网拣拾今天的渔获。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赤脚蜷着tui坐在沙滩上,藕节似的肉胳膊支着半边腮帮子、脑袋一吊一吊地等着阿爹收完鱼回家。他百无聊赖地散出目光朝向遥远的海平面,就看到了那座只存在睡前故事和宗族祭祀祷词里的仙山。
蓬莱。
这两个苍南岛最目不识丁的文盲也会写会读的字,从孩童口中叫了出来、带着一丝惊奇和万分热切。
渔民们闻声都看向孩子、再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这才陆续停下手中的活、慢慢站直了shenti,又突然之间疯一般地跑进海里,张大了嘴巴无声喊着什么。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惶恐、惊怖、以及茫然无措。
除了万年如一日的海浪和海风交织着低语,没有任何声音。
蓬莱就在无声无息间一点点倾塌、消rong,或许更准确。
就像盛夏盛一碗冒尖的酥山放下太阳底下,一点点消rong直到连冰水也被蒸发殆尽、不留痕迹。
渔民们眼睁睁地看着传闻中的仙山出现在眼前,又眼睁睁地看着它消亡在眼前。山ti像rong化的冰雪liu入大海,然后消失不见。直到一整座山都消rong在海平面,人们也没有缓过神来。
云层在不知觉中散去了,下弦月高高地挂在天上、映衬着漆黑的夜。没有一颗星。
孩童忘记了饥饿和困乏,他在一片混乱的时候被阿爹牢牢抓紧了手、他从没发现阿爹的手如此冰凉。
像是骤然被暂停的画面突然按下了播放键,只是这播放的按钮是一个人的放声恸哭。哭声仿佛唤醒了无措的人民,提醒着他们终于找到方法应对这样的情况。撕心裂肺、肝chang寸断、惊天动地……以及所有你能想到的词语,有的人承受不住跪倒在地,有的人直接将tou埋进了沙里、哭声渗进沙子又传出来、仿佛是大地的呜咽。
这夜无人入睡。
那些不在场的村民在只言片语中就获得了深刻的共情,一脸悲怆地跟在渔民们shen后往祠堂方向去。
祠堂大门紧闭。
年迈的村长手持火把端坐门前,像远古时代加冕的bu落之王紧握着他的权杖。他告诉村民们祭司在占卜,然后不再开口、向着蓬莱消亡的地方深深看了一眼、转shen面朝屋内跪下。村民们静默照zuo。
没有人回去。包括那些tan痪在床的老人和不能起shen的病患都被驾着担架抬到了这里,所有人都缄默无言。他们想祈求祖先保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仙山和他们全无关系、就连最长寿的村长也不过见过两次而已。比起陆地上将蓬莱当作传说一样一笑了之的人们,他们除了知dao仙山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