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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苦命的女子数不胜数,不过来,但眼下,她既遇到了,不不行。她挂了电话给齐郝,齐郝问清了地方,叫福六带她去。
金枝大声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就是名出的,她同我说过,当年她在临江上弹琴,为她放烟火助兴都要上万一次。她现在说不定还在学琴呢,我们去了,正好能将她带回家。
金枝先拍着他的手臂叫起来了:要呀,这是人命呀!
方茴从不来这样地方的,不懂,下意识地看向福六求证。
福六付了赎金,见金枝实在看不得也听不得这些事,带她站到门外守着,方茴和阿珍在屋内劝解。
福六蒙上金枝的眼睛,阿珍怕得全在抖,躲到方茴后面,方茴第一个站出来:住手!
方英经济拮据,她不能在家中太太,也不好回娘家要钱,还是福六给她介绍了打字员的工,其实也就是在福六手下事。金枝也安心,本来她就害怕出去工作,但福六总是认识的人,是好人,那就无妨了。
院中发生着这样的惨事,其他屋里的那些荒淫声却一点没停。
他们果然晚了一步。那女孩已开苞了,她被吊在房梁上,打服了,就接客了,那特制的鞭子本不在上留下伤痕,不影响生意。她表现得木讷,客人不满意,被受家法即其他女来旁观,看她被打、被扎、被抽、被骂贱人。有的感同受,哭了。她可怜,她们就不可怜?有的为了卖葬父,有的被姐夫强怀了子、被父亲卖到这里。这里是个四等院,女人来红、怀孕、产期,都没有一天不在接客。
另一件事,是学校中有一个小女孩忽然不来了。方茴一打听,才知她为了给哥哥娶亲,被卖到窑子里去了。才十二岁啊。她那亲爹娘倒理所当然:来年十三,都该嫁人,哪里小了?
阿珍想到了自己,气苦地抹眼泪,都说不出话,颠三倒四地只说:不是的,妹妹你不能信他们。你还不懂么,进去了,就再难出来了,唯有读书,唯有读书
福六来的时候,不知怎么还带了旷工的金枝,阿珍因为亲自辅导那女孩,也对这事上心,于是最后一行四人前去的。
但金枝也越来越少了,她忙起来,要上班。
她也在抖,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许听说过吧,不记得了。她终日活在她的外国书、钢琴曲、下午茶、小情小爱里,哪里见过1920年代中国人最普遍的惨样?
那女孩终是被说动了,收拾了衣裳和她们出来。几人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那边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一个大汉把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扔了出来,朝她唾一口:你以为还有人来赎你?不把胎堕了,你以后就在这里接客!
人命?国家都在飘摇,人命值多少钱?
攒钱、还贷这样的骗局如今也有,比如贷、校园贷、美丽贷,只能我们自己要知,一定不能碰!
四个人里,除了福六和阿珍,其他人都没去过院,心态也大不相同。
阿珍缩在后座的角落里,看着那地方越来越近,手心都已汗。不是的。这前方四等院,没有文人雅客赏琴品茗,只有娶不上媳妇、攒了一点钱来肆的男人。
她坐在简陋又俗气的床沿,低着不肯回去。回去了能怎么样呢?被人指指点点,家中也没有她那一口饭,说不定转又将她再卖了。而且她已被灌了用虫子熬制的毒汤,说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福六只说:不是说晕?我才带你出来放风。现在这样神,不如回去打字。金枝赶紧捂住嘴巴。
读什么书呢?那本来也不是她该奢想的事。这里的人说了,再熬上两年,攒够了钱,还完了贷,说不定就能离开。
春寒料峭,她被剥光了衣服来受冻,几个中年女人跟出来,抬手就给她泼了凉水,还拿幅石板,竟是要压肚子用,人再踩上去,生生地堕胎。那少女像最低贱的动物一样跪在地上哭求,哪能看出她同旁边的方茴等人一样,都是女人,都是人。
福六说:太太,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