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女婴塔中可以听得这样的心声。

        恍惚之间，她还以为是那轮与众不同的紫色月亮从辽远的天上降落在她怀中。

        这当然是野蛮的。

        求求大慈大悲渡苦救厄的观世音菩萨！求求你让我下一胎生个男孩吧！

        他的步子越来越快，他的节奏越来越急。

        他上丝带飘飘，白衣猎猎，却还带着一层绛紫色的微光。

        他似一匹澄白的绸缎，在她眼前缓缓铺开。

        就是这么个差别。

        他们盖了一座又一座女婴塔，将他们上的血肉丢弃于此，随后又求神拜佛，吃斋打坐，无比热切、无比赤诚、无比真心地对那沉默的神佛说：

        冥界十殿刑罚典则你是知晓的了。

        本君累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一条青青的带子兜兜转转又回到他这儿。

        那些直接地、间接地，直白地、虚伪地，用了种种手段杀掉女婴的男人或女人。

        然而，刑罚是有底线的，罪恶是没有底线的。

        他额间沁满汗水，两颊之上犹带红。

        呸！我家的女儿当然是要多多地杀，你家的女儿当然是要多多地生。

        祂又会怎么呢？

        我把那女娃的尸骨埋进车牛羊走的大路下，叫千千万万人把她的尸骨都踩碎，她不就学会了懂事儿不敢投到我家来了？

        你抱本君回。

        素和青，你眼前的这座祭灵骨塔是本君一手建成，它里面供的是华夏大地七千万女婴的魂灵。

        她没有用多大力气就搂住了他，专心去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好像是怕她拒绝他的请求，又好像是怕她答应了他，而在这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素和青摇。

        一路飞下十二层。

        人类所引以为傲的文明与理在这样的情况下反而会包庇恶。

        此塔又名颠倒地狱。

        嗯？你们女人怎么不肯生孩子了，眼睁睁看着人类毁灭，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呢。

        他的姿是那样轻盈，他的舞步是那样柔美。

        素和青。

        假如神佛当真明辨是非，假如神佛当真心怀慈悲。

        玉琼楼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儿颐指气使的架子，可素和青却看出他眼中深藏的忐忑不安。

        地上的女婴塔杀人，地下的女婴塔救鬼。

        她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呢？

        在那沉浸着无限哀伤的骨塔背后，是一轮悲怆的紫色月亮。

        如果在所有法律所允许的刑罚之中，恶人仍无法得到他应有的报偿。

        嗯？

        所谓歌舞娱神。

        她就像是一个自花间打走过的游人，在她还未注意的时候，从满园春色之间携回花间最艳的那一朵。

        只要在她边就好。

        在这座名为颠倒地狱的祭灵骨塔之中，那些最残酷的法律也无法惩治的恶人，会遭受他们曾在人间所的恶行。

        一层，两层，三层。

        假如。

的肚子里，那我就狠狠地烧死她、死她、碾死她，她下一次还敢来投胎么？

        那你可知入了第十一殿的罪人要受怎样的刑罚么？

        诶。

        她抱住了他。

        飘逸若敦煌飞天，柔韧如碧柳千条。

        玉琼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窝在她的怀中。他耳边传来阵阵风声，她抱着他在云间飞行。

        真的希望那些死于生父母之手的女孩子们可以在新的世界获得幸福。

        可这却是最古老的正义与最原始的公平。

        一曲祭舞终结，玉琼楼已是浑汗水，他冲张开怀抱接住他的素和青笑笑，地倒在她前，问她：

        素和青拿出一方手帕，轻柔地为他着汗水。

        玉琼楼望了她一眼，他一跃而起，飞至塔尖。他深一口气，打了一个响指，换了一素色衣裳。素和青不知冥君这是要些什么，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件件祭品，静默地为那些枉死的魂灵祈福。

        这当然不是文明。

        舞，从最早的义来说，它的目地是严肃的。

        这样一来，人类不就可以延续了？我生的男儿不就可以吃你生的女儿了？

        玉琼楼看不清塔底之下的素和青些什么，他只是踮起脚尖，绷紧双，在那座血淋淋白生生的塔上起祭祀的舞蹈。

        素和青双臂一伸就将他横腰抱起，她扯了那条暗青色的缎带，细细绑在他的眼前。

        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法律会给罪人应得的惩罚。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是花里生出来的缘故，素和青只觉他的柔异常。

        玉琼楼呵呵笑了一声，咬在她耳朵上说：

        哦，你说我杀了太多女人，说不准哪天人类就灭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