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礼愣了一下，虽然疑惑，还是答：老爷年纪大了，想辞官多陪陪夫人。

        他刚刚才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却仿佛感到天都倾轧下来。天边过闷雷，似乎也在嘲笑他的愚蠢。

        在他确认现实之后，他才回想起之前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冬日的天是阴沉沉的昏暗，厚厚的乌云堆卷在天边，压得又低又密，连带着人的心情也郁闷起来。

        恪礼觑着他的神色，见他怔了怔，似乎镇定下来，又补充：明年开春他就会回京述职，也许是公子记岔了。

        然而他的解释并没有什么用，他家公子的脸色愈发暗沉。

        见自家公子神色不对，恪礼有些慌了，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不知他家公子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反应那么大。

        他在心里冷冷地问自己，即使在前世，他也不是无数次想过如果重来，绝不会再信她一字一句吗？可如今她当真不在了，为什么他又会觉得难以忍受呢？

        谢知白没有去打扰他们，他从恪礼手中接过裘氅披上肩。他来的时候极快，回去时却走得很慢，像是在平复情绪。

        而恪礼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站在谢大人屋前，神色似喜似悲，是大恸之后峰回路转，得见柳暗花明，情绪急剧起落之下，竟然连浮现表情的力气也没有了。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当真降生到了另一个人的，这里什么都好，有权有势的父母，年纪轻轻而居高位的显赫，也没有那个害了他全家还不以为意的罪魁祸首。

        你说父亲辞官了，这是怎么回事？

        谢知白慢慢吐出一口气，却觉得这样的天气如此的好，好到让他疑心这不过是他困苦沉郁后的又一次美梦。

        恪礼慌里慌张，脑子里突然灵光闪过，急忙：公子您说的是衡州的布政使连奉连大人吧？

        出乎他意料的，恪礼面上满是迷茫地告诉他：公子您记错了吧，吏尚书是关大人。

        谢知白恍惚了一下，布政使？

        谢知白骤然变了脸色，他转过，直直盯着他，眼底隐隐发红：你说什么？！

        公子您在这里占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却年纪轻轻，招致了很多人的不满。几位尚书说公子缺乏资历，交到公子手里的事情才多了许多，还有些不是公子职责内的事情。

        谢知白站定了，或许是前世的经历，让他对某些字眼特别感。

        吏尚书，连大人？

        他念着这几个字，静默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布政使啊，入为......

        他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吏尚书一直都是关大人啊？其余几的尚书也没有姓连的......

        尚书。

        他犹豫了下，还是接着：不过老爷和公子之前也有猜测，认为可能是太子要上位了，圣上打算给太子换一批人呢。

        这样不是最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