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榛并不急着要叶梓的答案，她打算周末过来这边一趟，看看姑姑和叶梓，顺便拿点以前的东西，到时候再让叶梓最后的决定。

        叶梓晚上接到了他姐姐徐榛打来的电话，徐榛先是照例关心了他几句，然后提起她和妈妈已经在准备移民了，如果叶梓想和她们一起出国的话，她也可以想办法帮他申请国外的大学，他也不用再参加高考了。

        委屈？叶逢春掰着叶梓的眼，想看看他到底在眼里藏了多少情绪。

        我不走。叶梓埋在叶逢春怀里闷闷地说。

        你妈妈对你已经够好了。她不缺你吃，不缺你喝，也从来不打你骂你。她不爱你，就不搭理你，也不会骗你。她不会打着爱你的名，不让你上学，不让你出，不让你为自己攒钱，把你卖到别人家给人家当牛，还要你对她感恩德，给她养老送终。

        你要是我的孩子，一准活不到这么大，你妈妈还是太心善了。叶逢春没有在开玩笑，也不是吓唬叶梓，如果她生的孩子，稀里糊涂地跟了别人姓，又是个男孩，照她年轻时候的暴脾气，别说儿子了，儿子他爸也活不了。

        眼被掰扯着当然不舒坦，叶梓本来就微红的眼眶泛起了生理的泪水，眼珠了，掉下几颗眼泪。

        我朋友春枝，就是那天来咱们家的那个，她小时候比我听话多了，她八岁就会洗全家人的衣服了，但是她爹嫌她娘生不出儿子，从亲戚家过继了个儿子过来，她三年级就不上学了，天天在家照看弟弟，可是以后她们家的地啊房啊，都是她那个便宜弟弟的，跟她没有一点关系。我后来到外面打工，跟我一起打工的女孩，家里大多数都有个弟弟，都要把大分工资寄回家里。

        叶梓的眼泪兜不住了，噼里啪啦地往地上砸着。

        行了，别哭了，怎么整天丧里丧气的。叶逢春把他拉到上坐着，胡乱用袖子给他了眼泪，她们说什么时候过来？

        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这里，从前是出于一种自暴自弃式的自我保护，自卑和自厌像无比沉重的枷锁一样把他牢牢锁在这间老宅。而现在，因为叶逢春的存在，这间宅院对他来说有了更非比寻常的意义。更直白一点说，他不想离开的不是这间房子，而是她的边、她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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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大兴趣，她只是探往屋里扫了一眼，看到满屋子蒙着的白布就兴致寥寥地收回了脑袋，倚在门边抱着胳膊，看着叶梓平静的表情下并不平静的眼神，就像是动着的水面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一眼看过去冻得结结实实，实际上随便丢上去一颗石子就砸得裂纹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妈妈生了你却不疼你爱你，不是个合格的妈妈？但其实这个问题我从很小就开始琢磨了，为什么同样都是孩子，从妈爹那里得到的东西却不一样呢？

        啧，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叶逢春随便搬过来个凳子坐着，你要是真觉得委屈，我就跟你掰扯掰扯到底谁更委屈。

        她太强势了，以至于他窄小的私人密地已经被她挤占得没有一丝空隙。一旦他离开她，他可怜的、围绕着她转的小世界必然会顷刻土崩瓦解、地陷天塌。

        就这周末。叶梓一坐到她怀里，就锐地闻到了她上的汗味，连糊在他脸上的袖子上都带着专属于她的味。对于这味，叶梓从第一次闻到时的排斥和不适，到现在已经变得习惯无比，甚至有些依赖和贪恋。

        但是他同样也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他选择不和妈妈和姐姐一起走，那么这次见面对于她们来说，或许就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

        我从小农活也没少干，但回了家以后，我娘还非要教我怎么烧火饭、和面蒸包子，我没兴趣不想学，她说这是女人都得会的活，不然嫁出去以后人家要说是你娘没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