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颍川的路是郭奉孝选的,这个混dan剑走偏锋,替他们选了一条天灾人祸一应俱全的险路。
原本两个月不到的路程,愣是让他们从立春赶到了立夏。
当然,这些时日并不单是在赶路,他们也将自己对于未来的美好希冀传给了那些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灾民。
自此,三贤的名声真正在坊间传开。有人言:“得三贤者,即可得天下。”更有甚者将他们三人视为能化解世间苦难的菩萨。
不过再怎么神化他们,他们也并非真神,只是被老天多喂了两口饭罢了。
事实上,这趟行程并不顺遂,期间还闹过好几回乌龙。
就好比现在——
“我订婚了。”贾诩言简意赅,缓缓吐出了四字。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原本在书案对侧清算盘缠的荀彧手一抖,拨裂了两颗算珠。
再看榻边的郭嘉,他原本正在倒酒,酒壶见底,酒水堪堪liu了一地,他也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往杯里继续添。
沉默半晌,终是荀彧率先发话:“文和,是哪家的淑女?可否同我们详细说说。”
他的订婚对象是王氏的女公子,先前在辟雍同她有过几面之缘。
可惜的是,她还未学成,她的家人便以婚嫁之事为由,将她ying绑回家,ruan禁了起来。
王氏不知从何chu1截获了一封密信,里面交代了bu分关于董卓进京的消息。
先皇驾崩,宦官掌权,朝廷混乱不堪,而董卓手握大bu分兵权,是最有能力与十常侍抗衡的。
这是一场豪赌。若站对位置,今后定是玉食锦衣享不尽;若是跟错了,那结果可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
此地不算偏僻,又是进京的必经之路,这狠心的老tou之所以ruan禁自己的女儿,也是为了讨好董卓,将她献出去作为溜须拍ma的贿品。
纵使满腹经纶,这位女公子依旧难逃封建纲常礼教的束缚,最终还是沦为了婚嫁的工ju。
不知者无罪。可悲的不是一无所知,而是看到了这世间的不公,知晓了自己的可悲的chu1境,却依旧对此无能为力。
心狠手辣的残暴之人,视若无睹的冷漠之人,游戏人间的昏庸之人,消极避世的胆小之人,人人都可能是导致悲剧发生的共犯。
乱世是一局棋,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最清晰。
这一路过来,他们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救济了不少灾民,也看遍了无数世间的炎凉。
可他知dao,他们的行为不过是蜉蝣撼树,影响微乎其微。
真正需要改变的,从来都不是他们,而是那些只会一味地乞求与等待的,将自己塑造成受害者形象的可悲民众。
书写历史的,不应该是那寥寥几人。
可奉孝说得没错,这世间之人,大bu分是无用的。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强大,更不敢起shen反抗。
随波逐liu的鱼,被乱世的洪liu冲上岸,只能躺在案板上等死,任人宰割。
想来也是可笑,从前那些人惧怕他,甚至嫌恶他,现在却接纳了他,将他们当成救世的英雄。
哪来的什么英雄?受苦受难是他们活该。
他没有学长和奉孝那般的好心chang,也无法共情人们遭受的苦难,只能zuo一个拙劣的模仿者,装出一副诚心的模样zuo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想救她。”他抬眼,平静地注视二人,语气坚定。
荀彧还未发话,倒是郭嘉先沉不住气了,他直起shen坐好,将杯中将要溢出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用调侃的语气dao,“阿和,你打算怎么救?逢场作戏还是假戏真zuo?你要想清楚,这不是过家家的游戏,若真成婚了,可是要担起责任。”
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人居然在和他谈“责任”?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吗?
看来这桩婚事应得不亏。
不过他的目的当然不是和名门世家的大小姐成婚,而是要从王氏手中骗走他为表诚心而准备的一份大礼。
郭嘉端着酒晃到他的案前,俯shen看了眼他抄录的单据,悠悠感叹了一句:“啊呀,看不出来,那平日里素来以节俭自居的王老先生居然那么大方呢,看来百姓对他很是爱dai呀。”
半长的发坠在他shen侧,肩的一侧甚至能感受到属于那人的ti温。
他呼xi一滞,动作僵ying地将单据递给了对面的荀彧。
“文和,你是认真的吗?"不止郭嘉,就连荀彧也为王氏的大手笔所震惊。
"虽说强占他人财物属不义之行,但这些东西也都是王氏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本就不属于他。”
他说着,深xi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被某个混dan打乱的呼xi,又继续dao:“......若是取得这笔物资,我们便可以着手募集义兵。虽然和董卓军相比是以卵击石,但shenchu1乱世,手握兵权,自然有了谈判的底气,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孤立无援。”
语毕,他转tou,故意用满怀期许的目光望向郭嘉,“奉孝,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