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是一行字,“留给青春的记忆”。
她从上掏出几张纸,是她写给他的信。她拿出火柴,划着了火,点燃了开始被泪水打了的纸,然后将之丢在坟堆上,看它迅速地被火苗吞没,希希簌簌地缩成一小堆灰烬。
她的心抽动起来,象被铁狠狠掘了一下。空虚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眼泪没有出来,却似乎涌满了全,然后从手到脚,到结满了生的冰块儿。
象隔夜的冰凌把窗子填满
她一见到那几个字,心底积累着的麻木着的苦痛便忽然苏醒过来,疯狂地顺着血往外面冲,结冻的泪水此刻决堤般往眼眶外涌。
他明澈的眼神投向天空。天空的鸟儿在远远地飞,无边无界地飞。
他走得让人绝望地远。他的温热仿佛还在她的脸上,肌肤上。他的发任地耸立着。他的眼睛,还象幽深秘密的隧的通口。她看它一眼,便受了诱惑,要不顾一切地走进去。如今,她被这一丘荒土永远地挡住了。
si m i s h u wu. c o m
记忆的河水依旧温而寒冽
灌木变成海草
这就是他的世外桃源了。他一个人逃到这样一个与时间无关的地方,读书,写作,与世界和自己的青春作对,以毁灭的赌注来寻找永恒。这些村舍,农人,都是他的屏蔽,保护伞。他的堡垒。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找一个教书为生的书生的错。
永远停留在介质的另一面
时间之水渐渐涨起把麻雀变成鱼儿
在动旧唱片上的一圈圈哑然无声
象一台落满灰尘的旧收音机
空气如此清新
而她也将从此远远地飞走,飘洋过海,将这个最后目睹了他的村落远远地撇在后。
里的行云在飘动
她几乎是机械地本能地走来的。这是唯一她可以和他再见的地方。这间瓦房,这个村落,这里赤空旷的风。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还可以看见他,和陪伴着他的那一架子的书。
但他已经不在了。这个堡垒便变得空而毫无意义。
风忽地呜咽而过。之后是寂静,辽阔空的寂静。
我们曾携手快乐前行
我这样徒然踯躅在距离和死亡的堤岸上
她从上抽出一张照片,一张复制的他和她在东湖旁边的照片。他一黄绿色军大衣,昂着,神情自信明朗。她雪花呢的红棉袄,脖子上厚厚地绕着围巾,在冬天反着阳光的冰雪里羞涩笑。
轻薄的思念多幺淡漠
她站在村末的断残垣前,看着那些熏黑了的砖瓦。
她也点燃了照片,看它的边角在火苗中卷起,被吞噬。他便将在阴间得到它,思念她,知她的告别,也知她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
曾经一切都冻结了
旧照片里的新人声音仍在生长
空气里的声音堆积于小小的气泡
冰的湖面寥寥无人
两年过去了。这间被大火烧掉的屋子还象纪念碑一样的立在那儿。没有人费心来清理它。一只母鸡咕咕叫着,从矮墙上扑扑楞楞地经过,顺便沥拉出一小滩绿莹莹的稀屎。它的后跟着一群嘤嘤叫着的茸茸的小鸡仔儿。
光线折进去浅浅的波纹
细细的炊烟从后的村落蝌蚪般升起,在空中迅速游散,消失。
她这样呆呆地望了一阵,又往村后走去。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山丘。山丘背后,零零落落的是些坟丘。其中大多都只是个光秃秃的凸起的土堆儿,些许荒草,无姓无名。其中一个在坟插着一木棍,木棍上钉着一小块木板,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齐汇南老师之墓。”
他应该是读得到她,听得见她的。她依然顽固地着他的梦,而这个梦总是走在她的前面,晃动着,总象是她注定得不到的诱惑。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与他并排而行,齐翼而飞,直至生死的岔路口上,他永远地离开。
还跟从前一样。彼此相拥的屋子前面是简陋的木栅栏,院子里面堆些木柴,农和七七八八的旧物什。屋子门框上还残留着早已过时的迎新春的红纸对联。来往的男男女女也还是黝黑糙的脸,近于木讷的眼睛带着几分好奇朝她张望。泥土的芳香,还有路边牛粪的气,偶尔的炊烟,都奇怪地混在一起,象呼排着的人的。